第一章
回想起民國二十九年八月十七日的凌晨,陽光初露,從南京方面飛來一架翼下漆有紅膏藥圓型標誌的日軍偵察機,掠過揚子江沿著江蘇北部運河線,飛到淮安縣城上空繞兩個圈子,見城內日軍搖晃太陽旗幟,偵察機又返回原處。
大約半個多小時後,就看見三架日軍木更津航空隊轟炸機,飛到了淮安縣城上空,尋找城內的國軍目標,迅雷不及掩耳地投下六枚炸彈。經城內國軍高射炮火猛烈還擊,其中一架左翼冒出濃煙,傾斜著機身衝向兩架中間,兩架日機掩護一架受傷的日機,快速扭轉機頭,狼狽地朝向南京方面流竄而去。
在當日上午九點多鐘,從高郵、寶應兩縣出動日軍扳垣部隊,約有一個聯隊的兵力向我淮安東面行政區國軍基地攻擊,情勢十分危急。我八十九軍軍長顧錫九下令,出動一一七師三十三師四個團的兵力,分路攔擊,戰況非常激烈,施予日軍迎頭重擊,頗有斬獲。
同時,距離淮安北門七里溝運河邊的護堤公路上,出現日軍七、八百人,在三輛坦克車前導下,向淮安北門攻擊,企圖營救被國軍圍困的日軍。
自淮安東門攻進城內的國軍團,在團長陳學武上陣指揮下,以東門為根據地向盤踞城內敵人進行搜索殲滅戰。
由於這個團的團訓主任方明和他的未婚妻黃玫,率領軍校畢業的女生政工隊,扮成村婦進城做佈署的工作,已在城內組織一個戰地婦女救護傷患隊,也提供敵人的情報給國軍。對於殲滅敵人幫助頗大,日軍也因而死傷纍纍,而我忠勇國軍在激戰中,為國捐軀者亦不在少數。
近午時分,從淮陰開出的日軍援兵逼近淮安縣城。當時飛來兩架敵機盤旋上空,掩護地面敵人向北門撲近。我軍陳學武團長調集一個營的兵力,組成機炮火網對來犯敵人猛烈還擊,阻擋日軍的攻勢。激戰到黃昏時分,日軍已經突破國軍北門外的封鎖線,衝進北城門,戰況十分慘烈,雙方互有傷亡。而陳團長親率二營機炮加強連,時戰時走,退至中大街轉角處一座大碉堡內固守,以便就近指揮一三營官兵。
隨著陳團長退進大碉堡內的團訓主任方明,趁著戰事稍緩時,就要身邊的勤務士王立忠快去打探愛妻黃玫的消息,才知她正帶領戰地婦女救護傷患。正當方明看見陳團長以電話下令給一三營官兵,全力攻擊來犯的敵人,此時方明走向他的面前,行個立正禮說:
「報告團長一敵人兵分兩路攻進城內,我們已是腹背受敵的狀態,不知師部是否知道我們目前危急的情況?」
「師長命令我們牽制敵人兵力,我們絕不突圍。必要時,我們就要與這座碉堡共存亡!」陳團長口帶湖南鄉音,語氣堅決。團訓主任方明剎時很感動,便說:
「全團官兵都會追隨團長,全力殺敵,奮戰到底,就算只剩一槍一彈,我們也與敵人拼戰到底!」方明的聲音顫抖,語氣十分篤定。
「還有,」陳團長緊握雙拳,咬牙切齒說:「方團訓,你快去通知童連長,要弟兄快把碉堡前戰壕挖深兩公尺,讓敵人的坦克不能接近碉堡。」
「是!團長。」方明聽了陳團長的話行個舉手禮,立刻跑出碉堡下達團長的命令去了。這時南北兩方傳來密集的機槍聲,陳團長思索戰況緊急,隨即拿起碉堡中央支柱邊的電話,命令一營三營營長率部,力敵南北兩方來犯之敵,陳團長大聲喊叫,要他們寸土必爭。但在密集的槍炮聲中,話語講了一半電話線突然斷了。陳學武知道情況嚴重,接著他聽到城南城北兩方槍炮聲愈來愈近,戰況向中大街的大碉堡逼迫,全城陷入炮聲隆隆,硝煙瀰漫中。
再說,屬於團本部的政工隊,由副隊長黃玫帶領十多名女隊員,發動城內的愛國婦女數十人,不顧流彈危險,紛紛在戰地奔走協助隊長李玉山,配合一批男隊員搶救傷兵,可看出她們有著不讓鬚眉,同仇敵愾的英勇表現。
黃昏時分,戰爭愈打愈激烈。一營營長呂懷義和三營營長孫正忠壯烈成仁,官兵便利用街道地形,力挫敵人兇鋒。
傍晚時分,攻進南城和北城之敵,兵分兩路向城內中大街大碉堡逼近,敵我進入劇烈的攻防戰,喊殺聲和密集的槍炮聲震撼全城….。
大約半小時的短兵相接,雙方傷亡均極慘重,可是敵人傷亡有援兵補充,而我軍毫無後援,作戰的能力也就愈來愈單薄了,而敵人重兵卻更接近碉堡。
固守在大碉堡內的國軍陳學武團長,在敵人接近大碉堡時,他用喊話擴音器,向潛伏在碉堡戰壕的機砲連童連長和戰壕內的弟兄們,大聲喊叫說:
「弟兄們不要退呀,要頂天立地保衛國土,我們要並肩作戰,團長不會丟下你們的。」於是,機槍聲,吶喊聲,混合成驚天動地的嘶殺聲,猶如排山倒海般直沖雲霄….。
奉命掩護加強連的一營營長徐聯奎,驍勇善戰,帶領剩下的三十多位弟兄,閃避敵人坦克衝進大碉堡。他要大家立刻躍進碉堡前壕溝,大聲命令弟兄,掏出最後一排手榴彈,對準敵人衝來的坦克垛口擲進去,手榴彈隨即爆炸,起火燃燒,火舌直衝窗外,坦克鐵輪無法動彈。大家知道駕駛坦克的敵兵必有傷亡,由於坦克動彈不得,讓守軍士氣大振。
童連長見陳團長和方團訓,各拿機槍站在碉堡掩體口向外射擊,以熾烈的火網阻擋敵人。看見坦克油箱爆炸,起火燃燒,強烈的火光照亮黑夜….。
就在這樣強烈的光亮中,陳學武團長在碉堡掩體口手端機槍,一面對敵人射擊,一面猶如狂嚎般地,再度高聲悲壯的喊叫:
「弟兄們,不要退呀!我們要死就死在一起,這是我們革命軍人報效國家,報效領袖的時候。衝出去一衝出去,抽出你們大刀,砍掉敵人的頭!」
陳團長在火光中看見敵人蜂擁而至,他端起機槍,向壕溝前來的敵人猛烈射擊。正在壕溝內奮戰的機砲連童連長,聽到身後碉堡垛口傳出陳團長的喊叫聲,迅速帶領弟兄跳出壕坑,向敵人衝去,與蜂湧而至的敵人進行肉搏戰。但因敵眾我寡,火力不繼,童連長眼看弟兄們紛紛的倒下去了。
傾刻之間,敵人身後又來一輛坦克,發出笨重的吼聲衝向戰壕。坦克雖掉進戰壕,車身傾斜又爬出來向大碉堡接近,由於情況非常緊急,陳團長、方團訓、童連長,各端機槍,紛向掩口外敵人坦克猛烈射擊,敵人坦克被迫後退。但是坦克轟然擊中碉堡,正中一支粗型圓木柱,震裂得吱吱作響,快要倒塌的樣子。
「啊呀!….。」陳團長大叫一聲,突然倒在碉堡垛口機槍旁邊。童連長聽到慘叫聲人,立刻停止射擊,在閃爍的火光中,看見陳團長的胸前鮮血直流….。
「團訓,團訓,」童連長丟下手中的機槍,口中直叫道:
「團訓,團訓,團長受傷了,團長受傷了!」
「不要管我,不….不要管我….」陳團長左手撐地,右手摀胸,鮮血從手指縫中流下….。
「團長團長!」童連長摟住陳團長的頸部,惶急地喊叫:「你怎麼了?你….你怎樣了?!團長?….。」
「不要管我….你你你….放下我….」陳團長聲音逐漸微弱,嘴唇顫抖地說:「你們快去打,去抵抗,我們的血要流在一起….」
由於碉堡外的戰況十分緊急,童連長只好放下陳團長再度拿起機槍,緊急奔向垛口,助協方團訓一同向敵人猛烈射擊。由於機槍彈膛迸出的火花亮光,更能清楚看見陳團長胸前流血不止。童連長緊急地丟下機槍,走到陳團長面前抱住他叫道:
「團長團長,你你你怎樣了?你你….?」
「放下我,放….下我….」陳團長聲音漸漸微弱,嘴唇顫抖地說:「你:你們去:去打:去抵抗….為國家….為領袖….我們的血要流….流在一起….要死….死在一起….。」
陳團長胸前依然流血不止,最後陳學武上校,終於停止呼吸,失去了知覺,光榮地殉國了。
童連長看陳團長斷了氣,心中十分悲痛。立刻端起他身邊機槍,三度衝到垛口協助方團訓向外掃射….。傾刻之間,只聽到一聲巨響,碉堡一角已被敵人坦克衝倒成一個大洞。整個碉堡倒塌了一半,敵人的步兵也就一擁而上,並細察碉堡狀況,隨即敵人的坦克就像瘋狂的犀牛般,沿著倒塌的碉堡繞了兩圈,確定確堡內已經完全沒有聲音,這才轟隆轟隆地引著步兵,攻進城內去了。
就在此時天空忽然響起雷聲,雷雨交加,似在哀泣這座孤城的命運。
由於敵人的火力強盛,我軍又彈盡援絕,全團官兵多已為國犧牲。只有團政治隊由隊長李玉山率領的二十多名男隊員,和副隊長黃玫帶領的十多名女隊員,在戰況緊急時躲進民宅才可倖免。黃玫因得到本城女隊員何德芬的援助,把她帶到家中暫避。可是黃玫的一顆心,惦記著困在大碉堡中的方明,他的生死未卜,因此心中萬分焦急。好幾次她要冒險去大碉保尋找方明,都被何家母女勸阻才打消念頭。
到了下半夜,槍炮聲漸漸稀疏且慢慢停了。何家院子裡的小花狗忽然狂吠起來,接著就聽到一陣緊急的敲門聲….。
「什麼人?」何德芬驚魂未定的走到門邊去問對方。
「我是王立忠啊,快開門哪!」門外聲音急迫:「你是何小姐嗎?我們副隊長在你家嗎?」
何德芬因上半夜見王立忠護送黃玫搶救傷兵,辨出他的聲音,立刻跑過去開門,黃玫也立即走到何德芬身旁,在屋裡燈光的照射下,王立忠的樣子很狼狽,一跛一拐的走進院子,黃玫心急如焚地問:
「王立忠,團訓怎麼樣了?他現在在那裡?」
「碉堡被敵人坦克撞倒,團長已經死了。團訓和童連長,都被壓在下面。我是在碉堡內搬出子彈,看見鬼子坦克衝來,我躲在碉堡後才沒被發現,只在腳上受了點輕傷。等到鬼子的坦克和步兵過去,我就從溝裡爬出來。現在我們快去,快去救救他們吧。」
「你怎麼不把團訓揹出來?」黃玫急得幾乎哭出來。
「只聽他在哼叫….不知在那裡,而且碉堡倒了,天太黑看不見哪。」
「快點帶我去救他!」黃玫拉住王立忠,向外走去。
「不行啊!」何德芬急著說:「沒有照明的東西看不見人的。」她邊說邊往堂屋跑去,嘴裡嚷著:「媽!媽!快點叫趙大來,快點快點!」
何德芬的媽媽在廚房裡煮稀飯,她聽到女兒的叫聲,她立刻叫灶門口燒劈柴火的老僕人趙大趕緊過來。
「什麼事啊,老太太?」趙大聽了立刻把咬在嘴裡的旱煙袋煙灰磕盡。
「小姐在堂屋叫你,好像有急事,你快去看看。」
趙大聽了何母的話,三步當作兩步走到堂屋,他看見何德芬就問:
「小姐!什麼事啊?」
「你快把那隻大燈籠找出來,點亮跟我走。快點,快去快去。」
趙大聽了有些納悶,反問:
「小姐,點大燈籠照什麼?」
「你快把燈籠點亮提來,有急事!」
趙大聽了快步走進塵封已久的儲藏間,取出點亮漆有何字的燈籠,興沖沖的走出來,何德芬便把方明的危急狀況告訴了趙大,他才知道事情的急迫。黃玫心急如焚地說:
「謝謝趙大伯陪我去救方明,德芬妹,外面很危險,你就留在家中陪伴伯母吧,我去看看就回來。」
「姐姐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我去幫你的忙,就是替你壯壯膽量也好呀。」
何德芬的話還沒說完,慈祥的何母,便從廚房走出來說:
「黃小姐,我同意德芬陪你去,趕快把方生先和那位連長救出來,我會煮好一鍋稀飯等你們來吃,路上要小心,快去快回。」
黃玫聽了感動得握住何母的手說:
「謝謝伯母這樣關愛我們。」
於是,黃玫、何德芬、趙大、王立忠四個人,由趙大提著燈籠打開大門,一出門,外面突然刮進一陣風,火苗搖曳不定,幾乎要把燈籠吹熄。遠處還傳來稀疏的槍聲與狗吠聲。趙大唯恐目標過於明顯,他便脫下自己的黑布褂子套遮住燈籠,以免光線外射。才帶著三人選走一條偏靜的無人捷徑,很快地走到中大街邊倒塌的大碉堡廢墟前。
幾個人看見倒塌的碉堡餘燼未熄,煙霧迷漫。乍明乍暗的殘火餘光,閃照著碉堡外壕溝一帶,滿佈屍體,非常可怕。黃玫壯著膽子,先跑到碉堡廢墟,王立忠、何德芬、趙大,也都跟著走過去。但見一片斷垣殘壁,木柱折裂,橫七豎八,十分零亂。趙大便把燈籠放亮提得高高的,大夥的眼光朝著碉堡搜尋….。
「方明!方明!」黃玫雙手護著嘴,叫聲淒厲:「方明!方明!你在那裡?….」
「團訓主任….團訓主任….」王立忠低下身子,伏在一根斷木上,大喊:「團訓,主任一黃小姐來救你啦!你你聽到沒有?….」
「方明!方明!我是黃玫,我們來救你啦!你聽到沒有?你聽到就叫一聲!叫啊?….快叫?….」
「啊唷….」碉堡殘垣下,果然發出微弱的呼叫聲。
「你是方明嗎?我是黃玫啊,不錯,是他的聲音。」黃玫聽到聲音,像瘋了似地奔跑。
她雖然跌了一跤,仍忍著痛楚爬起又向前走,嘴裡不停地喊道:
「方明方明你在那裡?王立忠、趙大伯,你們快來,移開這塊木板,團訓就在下面,快移開,快快快!」
趙大聲了立刻把手中的燈籠交給何德芬,用力拉住王立忠向前跑,隨即到木板邊。畢竟兩個男子力氣大,便把一塊大木板掀起推倒一邊了。何德芬將燈籠提得高高的,昏暗的燈光照過去,大夥果然看見方明倒在一挺機槍旁,雙手還在抓著自己的胸口,哼叫不已….。
「方明方明!」黃玫對著方明撲過去。她蹲下身子摟住他的脖子,又把他抱在懷裡說:「方明!別怕別怕我來了,方明方明,你睜開眼睛看看我,我是黃玫啊。」燈籠的燭光,照射方明紙般慘白的臉,突然他緊閉雙眼,一聲也不吭。
「方明方明你醒醒啊!我來了,是我,你看看我,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!」黃玫哭了….。
黃玫急促而誠摯的哭叫、呼喚,方明徐徐地睜開眼睛。
「啊!?你是誰….」方明精神恍惚,如在夢中。
「我是黃玫,你怎麼不認識我了….」黃玫不禁哇得一聲,哭出了聲音說:「方明方明,你看看我….看看我啊!」
何德芬把她手中的燈籠,提高湊近方明的臉,他睜開無力的眼皮,向黃玫仔細端詳片刻,有氣無力的說:
「哦!小玫,是你….」方明的話語有些模糊說:「黃玫….痛死我了,你:你看看我什麼地方受傷?我….我的腿痛得厲害,我的心慌得很….」說了這幾句話,又閉了眼睛,像是又昏迷了過去。
「啊呀!他的腿還在流血….」
站在方明身邊手提燈籠的何德芬,突然看見方明右小腿軍褲上,滲透出一片鮮血,亂瓦堆上還有一灘血漬在滴….黃玫見狀驚嚇不已,急把身上一條手帕掏出,咬住手帕用力撕開,立刻交給身旁發呆的王立忠,她說:
「你快把手帕打個結,把團訓的腿紮緊,要紮緊讓他不要再流血,血再流團訓就沒命了。」
王立忠接過手帕,聽了黃玫的催促,和趙大先把方明右小腿滲血的部份紮緊,後來血便不再滲滴了。可是方明的嘴裡一直嚷著要喝水,黃玫急著說:
「他急著要喝水一定很渴,這兒那裡有水給他喝?」
何德芬聽了不知如何回答,正躊躇時,趙大說:
「兩位小姐,這兒千萬不能久留,說不定鬼子兵還會要來搜查的,這裡太危險,我看我把這位長官揹回家吧,我們回到家一切都好辦。」
「這樣也好。」黃玫感激的說:「芬妹,我們又要打擾你了。」
「姐姐,這個時候還說這樣見外的話,我們救人要緊啊。」何德芬轉頭向趙大說:
「趙大伯,你把方團訓小心地揹起來,我們快點回家,基地,要他看看家鄉的情況。
王立忠聽了走到方明面前,立正行個舉手禮說:
「團訓一我走了無人侍候你,你和黃小姐要自己保重哦。」王立忠說時,他的眼中含淚。
大夥聽了感動,氣氛非常感傷。
「大家不要難過了。」方明提振精神說:「日本鬼子侵略中國,和我們全國軍民結下血海深仇,一定要讓他們嚐到失敗的苦果。李隊長你回到曹甸代我向師長報告,我的傷好一定會回到部隊為國效命。也祝你們一路平安。」
一夥人就在這樣依依不捨的氣氛中各自離去。
對趙大來說趙虎家是很熟悉的路,頃刻間已經走進村子。趙虎的太太連忙迎接大家。正在這時趙虎從菜園回來,看見堂兄來了,心中歡喜。趙大便把前因後果,告知了趙虎夫婦。他們知道這兩天淮安城內炮火連天的,國軍和日軍正在打仗,城外的老百姓都非常恐慌緊張。趙虎夫婦聽他堂弟說揹來是國軍受傷的長官,兩個人聽了都肅然起敬。
趙虎立刻跑出去邀來村長、保長、甲長來他家,代表村民向方明致敬。方明強忍腿傷,仍面露笑容向他們表示謝意。村人知道這個消息,有的提著雞,有的拎著蛋,都到趙虎家慰問這位國家英雄,一股溫暖之情,讓方明、黃玫和何德芬感動不已。
就在這個時候,年約五十多歲的儲村長向屋內所有的大人聲的宣告說:
「各位村民請仔細聽,這位國軍長官是在我們淮城內打日本鬼子受傷的。他是為我們受傷的,他將去淮陰仁慈醫院治傷,為了表示我們敬意,中午特辦酒席,列為上賓為他壓驚,也預祝他的傷快好,再度為國爭光,大家都參加,好不好?」
「好啊!」全屋掀起一片響亮的歡呼聲….
「謝謝村長的盛情,也謝謝大家的好意。」方明從木椅上勉強的站起來,黃玫立刻扶住他,方明聲音顫抖的說:
「村長,各位村民,中午這頓飯我實在不能吃,我也吃不下,你們….你們知道嗎?我們團長、營長、連排長和上千個忠勇的弟兄們,他們….他們全死了,他們全死在日本鬼子坦克機槍子彈之下。只有我….只有我一個人死裡逃生,你們想,你們看,這頓飯我能吃得下去嗎?國恨、家仇佔據我的心頭。」
方明說到此處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情緒,兩腿一軟,倒在木椅上痛哭起來了。在旁照料他的黃玫與何德芬,也止不住傷心,掩面抽咽。屋內所有人都潸然淚下….悲痛的氣氛難以形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