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

兩年後,將近農曆年關的時候。
日本帝國主義軍閥,接連在長沙遭受到國軍大兵團的圍剿,受到三次大慘敗,傷亡慘重,才知妄想征服中國是個錯誤。可是他們雖然覺悟侵略中國是錯誤的,更未想到會把他們人民帶進痛苦的深淵,深陷垂死的邊緣。

可是,當時侵入中國內地的日本主力兵團已欲振乏力。便想在中國其它小戰場上尋找補償,以圖喚醒其已喪失戰鬥的意志和皇軍頹喪的心志。於是蘇北這個孤立戰區,便成為敵人吞噬的目標了,他們匯合優勢的兵力要吃掉這個地區。因為日軍深知這地區番號屬魯蘇戰區副總司令江蘇省主席韓德勤。中央劃給他指揮的部隊,除去少數幾個師旅服從他。其他擁兵自重的將領,多對韓德勤陽奉陰違,力量分散必各個被擊破,走上失敗的命運。

例如率有一個師兵力駐防在泰州的李明揚,配有精良武器的稅警團長陳泰連。以及防守毗鄰淮東阜寧境的鳳谷村東北軍師長霍守義,都與韓德勤同床異夢。使韓對他們部隊的指揮權徒具虛名,他們表面上並未反對韓德勤,但在骨子裡是在保守他們自己的實力。所以當韓的嫡系部隊,也就是駐在車橋、曹甸、涇口,一帶的獨六旅、保七旅,和三十三師、一一七師部隊,遭受到兩淮和高寶一帶堅兵利甲的日軍攻擊時,他們都如兩年前在泰興黃橋八十九軍被一個突來的軍隊攻擊時一樣,採取按兵不動隔岸觀火的策略,眼睜睜看韓德勤的部隊被突來的軍隊吃掉。從此以後固守淮東的軍事力量就元氣大喪,四面環敵,情勢岌岌可危。

活躍在這塊地區的軍政人員和農民們,在嚴冬過後,到處傳播鬼子要來清鄉的流言。終於在農曆年除夕前一天的深夜,地區的西北炮聲響了!地區上的軍民有的隱約聽到,炮聲聽得很清楚。尤其到了深夜,沈重的炮聲震耳欲聾。

天邊太陽泛紅的時候,遙遠的天空,飛來一架兩翼下漆有紅膏藥的偵察機,在離地一千多公尺的高空,盤旋了兩圈,因被地面高射炮火射擊,很快地飛走了。

約在半小時後,就飛來三架重轟炸機,以品字形的姿態,在地區上空盲目的投下幾枚炸彈,若干的村落冒起濃煙,人們的心情更為沉重起來了。

早飯後,敵人約有一個聯隊的兵力,向車橋西方國軍陣地猛犯。戰況激烈,日軍一步步向前逼近。車橋東北一線國軍陣地已被敵人突破,一部份的村民負著家小行李,向車橋東南方逃避戰火。

近黃昏時分,消息愈來愈糟了,傳華南戰場抽調一部份敵人,自高郵、寶應一帶竄到乾河岸以南,正向固守堡壘的國軍攻擊發生激戰。另一股敵人進犯的目標,是距離車橋東南十多華里軍政中心曹甸與大楊舍,全線守軍浴血死守,戰況非常的激烈。密集的機槍聲和隆隆的炮聲,一直在震撼著這處地面和天空。由於守軍堅強的抵抗,已經阻止敵人的前進,激戰死傷的日兵也很多,戰事始陷人膠著喘息狀態,但敵人仍伺機而動攻擊我軍。

因為,隨著情勢的惡化,位在較後方我方的野戰醫院中,傷兵愈來愈多了。

陶韻蘭自從進了野戰醫院非常認真。由於戰事十分激烈,搶救傷亡的工作忙碌異常。

就在戰事稍為和緩的時候,方明在師政治部知道進犯車橋、曹甸的敵人,已經暫時退回高郵、寶應,情勢稍趨和緩。就在月黑風高的夜晚,帶著他患難相隨的勤務士王立忠,去野戰醫院探親兩度為他療傷,對他有恩惠的陶韻蘭。方明想去安慰她為搶救作戰受傷的士兵,所付出的心力和辛勞,這也是方明鍾愛他出乎內心所流露的真情。

就在這樣的心情下,方明帶著王立忠走著羊腸小徑到了野戰醫院的大門,見院內停放著幾座擔架,上面躺著受傷的士兵,正由一群男護兵,架扶他們入內治療。方明走進院中一眼就看見陶韻蘭,她正忙著分配消毒針給其他女護士,為傷兵作緊急的注射。方明見她正聚精會神地在工作著便未打擾。但他遲疑了一會,還是上前兩步向她說:

「韻蘭一一」

「哦一是你。」陶韻蘭看了方明一眼,笑著問:「消息怎麼樣了?」

「情況很不好。敵人雖然暫時撤退,但情報顯示,他們還是要捲土重來。我們在這處基地上,很難待下去了。」

「真是的一」她噓了一口氣,感嘆地說:「傷兵越來越多,藥品已經快用完了,怎麼辦?」

方明聽了陶韻蘭的話,也不禁長嘆一聲說:

「車橋陷入混戰,曹甸已成真空。看情勢一」

「難道我們蘇北這塊游擊基地,已面臨最後的厄運嗎?」陶韻蘭口氣充滿了傷感。

「造成今天這樣惡劣的後果,還是部份的守將不聽主帥調度指揮一一」方明說了嘆息搖頭。

「你就簡單的說說原因吧。」陶韻蘭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眼,她微笑地向方明問。

「長話短說,就是軍強渡長江猛攻守黃橋的國軍八十九軍,軍長李守維率全軍浴血苦戰七個晝夜,附近的李明揚擁兵自重,及配備精良武器的稅警團長陳泰運。他們雖然接到韓德勤的命令馳援,可是李、陳二人視韓的軍令如馬耳東風,毫無所動。眼睜睜的看李守維的一個軍力,都被突來的叛變軍用人海戰術吃掉了。因此,蘇北的抗戰主力,才一蹶不振,大傷元氣。」

「這未免太不應該了吧?」陶韻蘭的話語很不平。

「因果循環的,他們後來的力量單薄自身難保。由於情勢逆轉,他們也同樣走上被叛軍吃掉的命運,於是泰州的繁華幻夢,就像曇花一現,很快的凋殘了!」

他們二人正在說時,遠處傳來重炮聲和隱約的機槍掃射聲,劃破了寂靜的夜空。

陶韻蘭聽到傳來的炮聲,面色凝重的問方明:

「戰事還未停止,局勢會不會有什麼變化?」

「我在來看你之前,接到李玉山的電話,車橋我軍正在與兩淮竄來的敵人激戰。六九八團王團長率部戰死在土城之內,情況愈來愈壞了。總部可能要我們向西移動一方明說到這裡,院中十幾具擔架上的傷兵,傳來哀叫呼痛聲….陶韻蘭心情沉重向方明說:

「你快回去,我要去救護傷兵去了。可是你別忘了我還是不時的盼望你、關心你一」。

「我會記住你的話。」

方明說完,伸手抓住陶韻蘭的手,熱情的吻了一下笑著說:

「我會記住你的話的,自己保重,我們再見!」

「再見。」陶韻蘭說了就去指揮急救傷兵去了。

方明帶著王立忠出了醫院大門走在田埂小路上,看見遠處車橋方面火光燭天!機槍噠噠….炮聲隆隆一一辨出高寶方面敵人雖然暫退,兩淮方面敵人尚在車橋與我軍激戰。到了凌晨一點多鐘,他回到師政治部正趕上參加緊急會報。知道車橋已失,外圍的踞點也陷在敵人的包圍之中。由於日軍援兵繼續,我守軍卻陷在危急苦戰之中。

所以,會報後師部決定遵照總部軍部指示向西移動,以因應緊急的情勢。

當時,因軍用電話線路已斷,不能與野戰醫院聯絡,方明又要整理文件,他只好寫了一張紙條,要王立忠趕快送給陶韻蘭,要她在天亮前全院作好緊急準備,以便隨軍向西移動。

下半夜,乾河沿線和曹甸西南方,仍斷斷續續響著槍炮聲,黎明前槍炮聲沈寂了。從情報中知道敵人又以優勢的兵力,向軍部及號令中心大楊舍總部攻擊搜索前進。

天亮後,師部兩個直屬連,與敵人在附近幾個村莊發生激戰,從此動盪開始了,終於因為環境惡劣,使蘇北的軍政布署無法進行,只好忍痛離開這塊地區另尋出路。這是江蘇戰史上最傷痛的時刻,只好等待機會東山再起。

整個大計決定後,八十九軍兩個殘缺的師,和獨六旅及保七旅三千多個戰士,維護著一千多名軍政公教人員,懷著悲憤的心情,跟隨總部不分晝夜向西行軍,希望能夠衝出困境進入皖豫地區,徐圖東山再起。

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,江蘇省的這股對國家的忠貞力量,在省主席韓德勤率領之下,所有的軍政人員,終於忍痛離開堅守數年的蘇北淮東游擊基地。可是誰又能知道韓德勤他內心那種沈痛的心情,多麼的無奈且悲涼呢?這種痛苦的滋味凡跟隨撤離的人都能感同身受。

在大批的團隊人群有秩序的踏上征途後,凌厲的北風,夾著殘冬的雪花,強烈地向人們身上吹襲。因為隨軍撤退的野戰醫院是配屬在師部行列中的,所以路上方明和陶韻蘭以及李玉山與何德芬幾個人互相有個照顧。只有陶韻蘭帶領十多個護士,要在沿途照顧數十抬擔架上的傷患士兵,十分辛苦。

在西進的旅途上,所經過的鄉村都是地方自衛隊伍的地區。只見廣大的平原上人煙稀少,樹木凋零。一見到的農莊房屋破舊東倒西歪,景況淒涼,更可看出農民生活是多麼的貧苦,處處都顯出荒涼的景象,令人感慨萬千。

因為這時地方自衛團隊都是抗戰的,又因當時西移的軍隊沿途軍容嚴整,他們自忖力量不如,初則未敢對行進中的國軍進犯阻擾。不料部隊過了宿泗邊界,行將進入皖省地區,軍政首長突然遭受到土匪一次暗算襲擊。這位一身是膽的忠勇猛將為國捐軀了,他就是韓德勤主席最得力的助手保七旅長王光夏少將,這也是韓德勤最痛心疾首的往事。

所幸,當時江蘇碩果僅存的軍政力量,以不變應萬變,由韓德勤率領,越過津浦鐵路線,到達了預定整補地區皖北重鎮一阜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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